圖為上世紀60年代鎮江地區農村大興冬季水利

□ 趙理章

1970年，呂城公社決定在呂城集鎮以西一公里處開挖一條新河，命名為西戰備河。

呂城新開挖的西戰備河，北起大運河呂城段南岸邊的溝東生產隊，向南至西市大隊的生官村，全長4公里。秋收秋種一結束，呂城西戰備河在1970年12月上旬全線開工開挖。西戰備河由于是從平地上開挖的新河，工程土方量大，呂城公社計劃決定作兩期開挖。第一期開挖段北起大運河南岸邊的溝東至八一大隊的樓下村，長兩公里，計劃工期一個月完成。

由于在本公社開河（我們習稱挖河為開河，以下同上），糧草供應運輸比較方便，各大隊生產隊里的青壯年男女勞動力全部出動，到工地參加開挖西戰備河。我們生產隊前期到工地的勞動力有52名。我們洪家大隊是呂城公社歷次開河的先進典型，因為大隊有一位出了名的老支書，公社領導稱他“衛星書記”、老百姓稱他“吵包書記”——他叫邵根西，脾氣很暴躁，干活如不順他的眼不如他的意，會指著你當面破口大罵，我們大隊沒有一個人不怕他，沒有一個生產隊長不畏懼他。所以我們大隊的老百姓送他一個“吵包書記”的“雅稱”。每次開河洪家大隊總能保質保量地率先完成任務，凡是開河邵根西老支書他必親自到工地上來“放衛星（抓進程）”，我大隊開河成為典型與這位極有個性的書記是分不開的。

我們大隊的開挖地段安排在八一大隊的樓下村所在地。開挖第一天，邵根西老支書在工地上主持開挖西戰備河剪彩活動并親自剪彩宣布我們大隊開挖西戰備河正式動土。

我當年16歲，已是一個身高一米七的小伙子，開挖西戰備河是我人生第一次參加開河，我特興奮，因為凡是開河，一日三頓都有米飯吃。那年月我們只要有米飯吃，干什么活都很高興很樂意。開西戰備河時我們吃的是蒸飯，每一個民工一個鋁制飯盒。我們生產隊在樓下村住房比較寬裕的一戶村民家里砌上一座兩眼的大灶頭，特地買了兩只大鐵鍋，臨時請木匠師傅打制了幾夾蒸籠（木質方形）。一只鐵鍋用于蒸飯，一只鐵鍋燒菜。一日三餐的蔬菜是我們生產隊里種的青菜、白菜、紅蘿卜、白蘿卜，每天三頓這幾種蔬菜輪流吃，每餐只有一個菜。一放工我們爭先恐后，像小豬爭食樣擠著去拿飯盒，把飯盒蓋打開，有燒飯人員在大壇缸里挖一勺菜連上一點菜湯，往我們飯盒里的米飯上面一倒，飯盒里有七八兩飯，我們連菜拌湯吃下后，不飽也得飽，飯菜一律沒得再添加。

我們生產隊開河為了趕進度搶頭籌，分甲乙兩個組，比、學、趕、超。東坡為甲組，西坡為乙組，我被分在乙組。我們開河那時不稱作“民工”而是稱作“水利戰士”，大隊稱為“連”，小隊稱為“排”，我們的組稱為“班”，類似“軍事化”管理，要求做到三個統一：統一作息時間、統一開飯時間、統一到達工地的時間。早晨每天五點半起床，六點準時開早飯，六點半到工地，中午是十一點半放工開飯，十二點半準時到工地，下午五點半收工，每天十小時在工地。

我們剛開始幾天挖上來的土方，都得挑到一公里以外的水塘里去填塘，彌補開挖新河損失的土地面積。一星期后周邊的水塘低溝都填好后，我們挑上坡的土方就就近傾倒。剛來的一星期我是好不容易熬下來的，由于填塘送土的路較遠，每擔土有百斤重。我們一人壓著一人，一擔壓著一擔，挑著擔幾乎是在小跑，不能偷一點懶。我務農幾年來，從未經歷過這么高強度長時間的體力勞動。起初幾天的晚上，腿關節及小腿的肌肉疼痛得難以入睡。

我們生產隊男性民工住的地方是樓下村打谷場上生產隊存放糧種的兩小間磚瓦結構的倉庫，我們32名男性民工都住在這里，女性民工安排在村民家中。倉庫地上很潮濕，我們把家里帶來的稻草把（秸稈）鋪在地上，來時我們挑箕的一頭是稻草釘耙，一頭是一墊一蓋的兩條被子。每天早晨起床后，到村里吃早飯時，同時把挑箕、釘耙、水桶等一起帶上，吃好早飯直接上工地。

我們生產隊每一星期撤回去一批人員，年齡較大的和婦女先回去，因河道越開越深時，可容納的人員就越少，三個星期以后我們每組各只剩下八人，全是男青年民工。工期雖已接近尾聲，但開挖的進程卻越來越難，天冷河底滲水又嚴重，工地上如排水不及時，我們雙腳只得長時間浸泡在一雙破膠鞋中。到了晚上洗腳時，看到自己一雙腳掌浸泡得白白的，腳趾腳背的皮膚皺得不像樣子。挖到近河底的幾天里，我的破膠鞋底與鞋幫的前段基本脫落，每天早晨起來用稻草搓兩根細草繩，從腳底到腳背繞上兩把系緊，強忍著凍堅持穿到完工。

挖到河底的泥土是銀灰色的，我們稱這種土為“細粉土”，這種土在水中像淀粉一樣沉淀著，含水量較大，每擔泥土中水分含量約占一半，上坡時我們一邊走著，一邊挑箕底下的泥水不斷地往下滴。完工前三四天里來了一股冷空氣，我們組是在河的西坡面，挑上去倒土時迎面被陣陣西北風吹得嘴都張不開眼也睜不開，挑箕繩子上粘連的小泥塊，凍在上面像“糖葫蘆串”。我父母親在家中知道我穿的是雙破膠鞋，也知道河底滲水嚴重，天氣又冷，生怕我腳凍傷，特地到呂城百貨店買了一雙淺幫套鞋，托人帶來河上工地給我。晚上我坐在地鋪上的被窩里，把新套鞋從包裝盒里抽出，我雙手捧著這雙油光锃亮的新套鞋（我們稱之“元寶”套鞋），左看右看，實在舍不得穿著開河。雖然這雙套鞋只要3.38元錢，可我要做10個工分，也就是說我挑10天河的工分才能掙到這一雙套鞋的錢。這雙套鞋到開河結束時，一直沒舍得穿，完工后仍包裝完好地帶回了家。

我們開挖的進程相當快，因我們生產隊有一個男青年干活從來看不到他有疲勞的時候，隊里的社員稱他“金剛鉆”。這次開河他既是領隊，又是隊長，臨時的職務是我們“第十排的排長”。在他的帶領下，我們生產隊25天就完成了開挖西戰備河任務

呂城西戰備河的第二期開挖工程于1972年12月底竣工。呂城西戰備河開挖后兩岸共建設小電灌站十一座，灌溉面積6510畝。呂城西戰備河開挖是呂城歷史上最大的一次水利工程的建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