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江博物館藏 劉鶚手札單片（資料圖）

□ 馬彥如 張劍

文字是人類文明的重要標志。甲骨文是漢字形成的雛形，因鐫刻在龜甲或獸骨上而得名。世界上關于甲骨文著錄的第一本專著《鐵云藏龜》，由晚清著名小說家、鎮江人劉鶚編著。

劉鶚（1857年-1909年），字鐵云，號老殘，筆名鴻都百煉生。祖籍鎮江府丹徒縣，幼年隨父親移居淮安府城（今淮安市楚州區）地藏寺巷。劉鶚是南宋名將劉光世的后裔，劉光世原籍陜西保安，一度兼任鎮江知府，因此其后人世代在鎮江居住。

劉鶚自幼天資穎悟，博聞強記，學問駁雜，對治河、算學、樂律、醫學等均有涉獵，被海內外學者譽為集“文學家、哲學家、醫學家、企業家、數學家、考古學家和水利專家”于一身的文化奇人?！兜ね娇h志摭余》卷八載：“劉鶚字鐵云，候補道。生平學術淵深，通曉洋務。光緒庚寅，經魯撫張曜奏調辦理河工，熟諳機器、船械、水學、力學、電學、算學、測量等學藝，著有《勾股天元草》《弧角三術》《歷代黃河變遷圖》《鐵云藏龜》《鐵云藏匋》多種。”

胡適曾概括劉鶚的一生，稱其有四件大事：一是河工，二是甲骨文字的辨認，三是請開山西礦，四是賤買太倉的米賑濟北京難民。

劉鶚的父親劉成忠長期在河南為官，治黃頗有心得，著有《河防芻議》，主張“筑堤束水，束水攻沙”。劉鶚少年時期一直隨父在任上，耳濡目染，也鉆研過治水方略。光緒十三年（1887年）八月，鄭州東部黃河決口，無數村莊被淹，官方耗費大量人力物力竟然堵不上決口。劉鶚非常關注黃河決口不能“合龍”之事，為施展所學，前往投效吳大澂。不僅提供理論和方法，而且親臨工地，“短衣匹馬，與徒役雜作，凡同僚所畏憚不能為之事，悉任之。”堵口成功，劉鶚因此聲譽大起。

第二年，吳大澂奏請成立河圖局，負責測量、繪制黃河中下游全圖。吳任命劉鶚為提調官，全面負責測繪河圖之事。自三月始，他“終日管窺蠡測，奔驟河干，與波濤相出沒”，凡事親力親為，不僅完成了《三省黃河圖》，后來還根據實地勘探出版了《歷代黃河變遷圖考》，這是第一本通過實地考察結合史料完成的有關黃河流向變遷的書籍。由于劉鶚治理黃河有功，1893年被山東巡撫福潤舉薦，進京成為朝廷官員。

正是這次進京，劉鶚有機會結交國子監祭酒王懿榮，兩人成為摯友。1900年，“甲骨文之父”王懿榮殉國，1902年，其子王翰甫為還債，將王懿榮生前所藏甲骨大部分賣給了劉鶚。為研究甲骨，劉鶚還從收藏家方若以及古董商之手大批收購甲骨，共得5000片之多。1903年，他將珍藏的甲骨選拓成書，編為《鐵云藏龜》6冊，在書中明確指出甲骨文是“殷人刀筆文字”，乃商代遺物，對我國甲骨學研究起到了開創性作用。從此，甲骨文從學者書齋的摩挲欣賞之物，走向世界成為更多學者的研究資料。

具有遠見卓識的劉鶚，主張在保存國家主權的前提下，借外資筑路開礦，振興中國經濟。“引進外資”在今天來說是一件極為普通的事情，但對于百年前閉關自守的清王朝來說卻不可想象。劉鶚通過山西商務局與英國公司簽訂《清辦晉省礦務章程》，以這種引進外國資本“借雞生蛋”的方式，請求聯合英國公司共同開發山西煤礦。這個章程得到了山西巡撫的批準，一時間輿論大嘩，特別是朝中一些官員群起而攻之，劉鶚“漢奸之名大噪于世”。朝廷見事鬧大了，遂命山西巡撫罷黜劉鶚。

1900年，八國聯軍占據北京時，糧源斷絕，全城人民受饑，而俄軍卻擬將占有的大批太倉米燒毀。劉鶚聽到這消息，在征得清政府留京當局同意后，自出重資從俄軍手中購得大批米糧賑濟災民。

1907年，劉鶚認為浦口將來必為商埠，因此與親戚朋友集資共購浦口荒地與江中蘆洲。不料袁世凱與他有私隙，勾結地方豪紳一起彈劾他“勾結外商，代為搶購浦口土地”“私通敵軍，偷售太倉陳儲”，兩罪并罰，朝廷批復：發往新疆，永遠監禁。

1908年，為賑濟北京災民傾家蕩產的劉鶚，卻頭頂“通洋漢奸”的罵名被流放到迪化（今烏魯木齊），一年后因腦溢血病故新疆，享年53歲。

盡管干過諸多大事，可劉鶚最為世人熟知的還是他的小說家身份。他的小說僅有一部《老殘游記》，以走方郎中“老殘”的游蹤為線索，描摹了一幅活生生的晚清山東民生圖。作家劉鶚化身為“老殘”，將自己關于山東的記憶融入小說文本創作中，通過對“山東五府”地理環境的描寫和地理空間的塑造，展開故事情節、塑造人物形象、表達思想情感，對景物的描寫細致生動，對人物心理的刻畫曲折深刻，被魯迅先生稱為晚清四大譴責小說之一。

劉鶚是一位才學、著述、文化底蘊都罕見廣博深厚的通才奇才，他背靠的是幾千年綿延不絕、博大精深的中華文化，以及清末西學東漸之際的近現代科學文明，《老殘游記》是繼《紅樓夢》之后又一部上乘的“文化小說”,是對中國傳統文化作出多方面精彩提煉和呈示的高峰之作，為我們留下了豐富的文化遺產。

一生奔走四方，可劉鶚始終念念不忘故里鎮江?！独蠚堄斡洝返闹魅斯陌才艦殒偨耍乃袑W術著作也都署名“丹徒劉鶚”作，今淮安劉氏故居的門壁上仍懸有“丹徒劉宅”木刻。